清澈

屋邊的芒果樹，溪邊的小野花，小橋邊的鳥鳴，流水邊的鹿飲。悄悄的構成了我魂牽夢縈的對家鄉的記憶。這些記憶的細節總會像野草一樣，無孔不入，見縫插針地進入我的生活和夢中。

當然，記憶中還有你，清澈。

許久未回鄉，也許久未和你聯系，你還記得我的音容嗎?想必記不得了。我也想不起你的笑貌，但我還能記起我們玩耍時的無拘無束的感覺。當時家鄉的大人們總會微笑著看我們兩個小丫頭光著腳丫在田里奔跑，用盡全力地放飛自己的風箏，偶爾嘶聲力竭地爭吵誰的風箏飛的更高。清澈，你還記得你總是能摘很多我們都愛吃的野草莓嗎?每個不下雨的傍晚我們都會坐在小溪邊讓溪水輕拍我們的腿肚兒，看著泛紫的天空，一邊吃著你摘來的野草莓，一邊大聲談論著一整天發生的好笑或者不好笑的小事，對當時的我們來說很重要的小事，直到太陽徹底落山，直到你母親用她那溫柔又具有穿透力的聲音大聲喊我們回家吃飯。

記憶里隔壁屋的李姥姥是個愛花的人，在小山坡上種了許多花兒，有金銀花，有三角梅，有牡丹，還有許多叫不出名字的花。我們總是一起去小山坡上淘氣，你愛花兒，小心翼翼保護著那些苗兒，我就會看著你認真的臉兒說：“就算它們長大了開了大朵大朵的花也不會比你好看的。”接著就會有許多嫩芽慘死我的足下，李姥姥發現后總是抓不住“兇手”，只是惱怒，在山坡邊喃喃地抱怨。只是有一次，我們迎著旭日去小山坡上進行“破壞”時被前來偵查的李姥姥逮了個正著，我們都被拽著衣袖找家長，路上我哭喪著臉想著到了家該怎么辦，你卻滿眼堅定的望著李姥姥用你稚嫩的聲音清脆地說：“不關小柒的事，那些花都是我踩的。”于是本該是我媽媽舉起的手掌由你媽媽舉起，本該落在我身上的疼痛落在了你身上。你出來以后看著躲在你家門后滿臉淚痕的我，從口袋里掏出兩顆糖，塞了一顆到我嘴里，用你漆黑的眼眸望著我，擦干了我的眼淚，耳語：“我沒事。”那顆糖，甜了我無數個春秋。

當時的快樂，你和我一樣，都以為永遠不會結束。直到我的父母預定好了次日開往城市的車，開始收拾屋子整理行李時，我們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我們要分開的現實。我記得你淚眼汪汪的給了我一個盒子，你親手做的，雕著野草莓，小野花和我家門前的芒果樹的小木盒子，我們在最后一天里找到了我們的回憶小心翼翼地放進小盒子里：我們兩個人都有的好看小發夾，我們兩個人一起在溪邊用狗尾巴草編的戒指，我們兩個人……你最后決定要把小木盒埋起來等我回來。我捧著盒子奮力擦掉眼淚的時候不小心發現你也掉了眼淚，不然，你怎么那么用力地挖掉顏色深的土呢?

最后我還是在父母的拉扯下離開了家鄉，不知后來的你在田野，在溪邊，在芒果樹下，撒下了多少心事。很遺憾我不能陪伴在你身邊，你在想起當時橙紅色的我們的過往時，也會不經意笑出聲來吧。我們都不能忘記當年屋邊的芒果樹，溪邊的小野花，小橋邊的鳥鳴，流水邊的鹿飲。